喋血传销

安明然

喋血传销

文/安明然、徐高杨

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里，我坐在南下广州的火车里，火车缓缓起动。

“爸爸！祝你一路顺风！”

听到喊声，我把头探出窗外，看着13岁的儿子向我招手，我瞬间泪水盈眶。我想：“我一定要好好挣钱，将来让儿子过上好日子，上最好的中学，读名牌大学。”

此时，我心里想着到广州上班每月一千八的工资，多惬意。我脑海里浮现出我的学生帮我在广州找工作的情景。我的一个叫秦虎悠（勤忽悠）的学生从我手里初中毕业，没有继续上高中，后来学了厨师，经常在外打工，挣了不少钱。他时常到我家来玩，偶尔买点好吃的东西，带来给我的儿子吃。我老婆很高兴，对我说：“你教出的学生真不错，也能挣钱，也知道人情世故。你总是在农村中学教书，还没有你学生大方，又挣不到钱。我看你还是别教你的臭书了，每个月拿几百元钱，都不够家里用的，有机会你也出去打工，也能挣到很多钱。”

老婆的话，我当时没有反驳，只是默默想，教书真的没有多大意思，有机会也出去打工。我就不信学生能打工挣钱，我就挣不到钱。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的学生秦虎悠又到我家玩，高兴地对我说：“我又找到一份好的工作，是在广州，是我的一个朋友帮我找的。在快餐公司上班，供吃供喝每月1800元，每天还有一包香烟抽，我明天就坐火车到广州去。”说完他客气一番，起身就要离开。

我也是有口无心地说了一句：“虎悠啊，到广州别忘了给我打电话，如果有适合我的工作，也帮我找一下。”

他说：“老师，如果有，我肯定会帮你找的。”

我说：“只要有好工作，我就不教书。”

就这样也没多说，他就悄悄地走了。过了大约三五天，他果然给我打来电话：“老师你好！我由于工作忙，没有时间给你打电话，今天休息闲得无事。老师你还好吗？”

我说：“还好。”我问他那里怎么样？

他回答说：“不怎么样，就是有点累，但工资确实就是1800元每月。老师没别的事我就挂电话了。”

我心想这个孩子真有出息，当时读书家里穷得连学费都交不起，现在看来混得不错。但我并没有把学生的电话放在心上，我还安心地当老师，给学生上课，每月几百块钱还能养家糊口。又过了三五天，秦虎悠又给我打来电话：“老师你好，吃过饭没有？家里下没下雨？小麦收没收了？”

我在和他交流中知道了他那边的情况，他又涨工资了。最后挂断了电话，我心里想学生要是再打电话来，我也叫他帮我找份工作。我知道学生的社交能力还好，现在大多数时间在外打工收入都很不错。我教到现在的书还盖不起三间房，况且自己孩子还在农村一所简陋的小学里读书。要是在外打工，每月拿它个一两千元，也能把孩子送到县城小学去读书。唉！我应该下决心放弃教书这份工作出去打工了。我也有大专毕业文凭，随便找份工作也不止每月四五百元工资。哎，身边同龄人他们家家都建起了新房，有的孩子都送到县城中学读书，平时抽着名牌香烟。

又过了五六天，我的学生秦虎悠又给我打电话：“老师你吃饭没有？”

“没有，刚刚放学到家，正准备喂猪。”

“你现在还在学校教书吗？”

“是呀？不教书还能干什么？”

“教书不是挺好的吗？受人尊敬。我虽然拿1800元每月，但每天下厨房卖苦力，挺累的。”

“我真的教累了，想出去打工，看看外面的世界。”

“你真的不想教书了？想出来？”

“我早就不想教书了，你那边工作好找吗？”

“也不好找。不过如果你真的想出来打工。我可以帮你打听一下，我和一家电子厂的老板关系挺好，这个厂有几千多工人，工人的快餐都是我们公司送的。我可以帮你打听一下，但不一定能成功。”

我听到这些话，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心想，如果学生能帮找份工作那该多好，我暗暗地下定决心，这次能找到工作，我一定放弃教书。于是我满口答应道：“你帮我问问，我真的想出来打工。”

秦虎悠说“好的。”

时间一天天过去，一天、二天、三天，我天天都想知道学生帮我找工作的结果。同时心想，如果能找到适合我的工作，每月也是1800元以上。那么我要用前两月的工资给我老婆买金戒指，把老婆打扮得漂亮一点，再让孩子到县城学校去读书，也让老婆别种地。于是，我迫不及待地在晚上给学生打了电话，电话通了，那头问：“喂！你是谁？”

我说：“我找秦虎悠。”

“噢！他给电子厂送快餐去了。”

我说：“他回来，你让他打电话给我，就说他的老师找他。”

对方很客气地把电话挂断。过了半小时，秦虎悠给我打电话：“是老师吗？我是你的学生秦虎悠，听同事说你打电话找我，有事吗？”

我问：“你说帮我找工作的呢？”

“噢！你要是不打电话，我倒把这事给忘了，我刚才还和电子厂的老板在一起吃饭呢！唉，我真健忘，真不好意思，我明天一定帮你问一下。明天晚上给你打电话。”

这一天时间真难熬，我也无心上课，总是盼着时间快点过去，太阳快点落山，学校快点放学。放学的铃声终于响了，我飞快地走出教室，骑上自行车，头也不回地向家中赶，等待好消息。当我一进家门，上气不接下气地放好自行车，家里的电话就响了，我急忙冲进去拿起电话问：“喂！是秦虎悠吗？”

“您的电话已欠费，请速到电信局缴费……”电话里传来电信公司报话小姐悦耳的声音。

我啪地一声把电话挂断，一屁股坐到床上，望着窗外的星星直发呆。

电话终于又响了，我激动地拿起电话，电话那头说：“是老师吗？今天我去打听了一下，这个厂缺一名车间主管。”

“是吗？工资有多高？”

“二千一百多一个月。”

“主管是干什么工作的？”

“就是每天早上训话，要求工人认真操作，注意安全等事，然后在车间里巡视。反正不是什么技术活，老师您绝对能干得了。我也不知您是否与我说着玩的？所以我也没有认真地和老板谈。”

“只要你能和老板讲好，我一定过去。你放心，我是说一不二的人，绝不会让你难为情无法做人的。”

“那我明天再去和老板细谈，必要时我请老板吃一顿饭。”

“只要搞好，饭钱我出，什么都好说。”

“没事没事，那老板平易近人，一顿饭要不了几个钱。”

“哦，劳你破费了。”

“没事没事。”

我放下电话，闭上眼，双手合掌，心中默念道：“上帝保佑我能得到这份工作。”

第二天晚上，他果然打来电话，说：“老师，已经搞定了。我认为您挺适合这份工作，一点也不会累，不过你得马上过来。”

“什么时间动身？”

“最好明天，最迟后天。你想这么大厂子肯定会有许多人在帮着自己的亲戚朋友找工作，况且厂里要生产，也不能等你。”

我心里想也是，厂里怎么能等。好不容易找到这份工作，我得抓紧时间动身去广州厂里报到。我满口答应。挂了电话，我把这个特大喜讯告诉了老婆，她听到此事立即反对，说我头脑发热，说我没有出去打过工，不能胜任此工作。我心想我自己教了十几年书，别的没学到，倒是练就了一张会说话的嘴。我就不信我做不好这份工作，再想想我的那些同龄人，一个个都比我混得好，我毅然决定停薪留职，趁自己还年轻到外面闯一下，干一番事业。

“到广州的旅客请注意，下一站就是广州站，请检查好您的随身物品，做好下车准备……”突然一惊，我醒了。一看，已经要到广州了。

到广州车站是下午六点半钟。我下了火车顺着人流到出站口，我东张西望也没有学生的影子，我心里凉了半截。茫茫人海，我到哪里去找他。没有办法，我只好到附近的电话亭给学生打个电话：“喂！是秦虎悠吗？你说到火车站来接我，怎么没来？”

电话那头说：“呀，真不好意思，今天公司特别忙，我抽不出时间。不过我相信你能找到这个公司，你乘公共汽车到ZT市下车，再打摩的到SB镇SD村下车。”

我无耐地放下电话。

“先生！请付钱？”

“多少钱？”

“十元钱。”电话亭的男人脸上不带一点笑容。

“这么多，你有没有搞错？”我气愤地问。我也没有心思同他吵架，默默摸出十块钱，嘴里喃喃地说：“你拿这个钱去给你父母烧纸。”

我上了去ZT市的公共汽车。我头伸向车窗外，看到路边一排排崭新的大楼，一株株争奇斗艳的花树，一辆辆川流不息的小轿车。夜幕降临了，此时我的心里好像有一种想家的感觉，虽然路边的路灯是五颜六色地闪烁着，但我心里象一块石头压着，耳边又响起儿子临别的声音：“爸爸多保重，祝你一路平安。别忘记给妈妈打电话报平安。”

下了车，我又拦了一辆摩的。

一路风驰电掣后，摩的手说：“SD村到了。”

我付钱，下了摩的。正在我四处张望时，突然过来三个人，两男一女，其中就有我学生秦虎悠。其中一女孩大约二十岁，满面春风地伸出白皙的小手，对我说：“宋老师！您辛苦了！”

我犹豫了一会儿，才伸出手。说着那个女孩抢先从我的手里把我的包拿过去，另外一男孩大约也有二十岁，也和我握手说：“您辛苦了，一路受累了！”

最后，学生秦虎悠要和我握手，我说：“我俩就免了吧，不必客气。”他也没有强求。我们有说有笑来到一座大楼前，秦虎悠说：“我俩就住在六楼，厂里没有宿舍。”我一句话都没有说，跟在他们后面向六楼一步步地爬，此时我才真正感到特别累，真想在一楼就坐下来，但还是强装着不累的样子，因为我要给他们留个好印象。到了六楼，门打开，过来了五六个男女青年，很热情地一个一个和我握手。我心里想这里的人和我们家里的人就是不一样，个个都懂礼貌，每个人都会说话。地板擦地干干净净，鞋子放得整整齐齐，床上的被子叠得方方正正。我好奇地问秦虎悠：“这是你们的宿舍吗？”

“是啊，这房子的房租每月八百元，都是老板给的。”

“你们的房间怎么有女孩子？”

“她们是我们单位的同事，没事来我们的宿舍玩的。别问这么多，走，我带你去吃饭，到饭店搞两杯，为你接风洗尘。”

我们来到一条街上，秦虎悠带我在一家搞凉皮的小摊前坐下，很热情地和老板娘打招呼：“老板娘给我们来一盘青椒炒鸡蛋、一盘花生米和两碗炒面，都不放辣椒，你知道我们是不吃辣椒的。再来四瓶啤酒。”

我在秦虎悠旁坐下，桌子连我家吃饭的桌子都不如。秦虎悠看我静静地坐着，不好意思地说：“这么晚了，这儿没有好的饭店，况且我们出来是挣钱的，不是来享受的，家里老婆孩子还等我们寄钱回家，老师您说是吗？”

我听这话觉得不错，学生到了大的城市真的改变了不少，知道省吃俭用，也知道照顾家了，于是我高兴地端起酒杯，说：“来，为我们师生能在广州干一番事业干杯！”

“干！”

我喝得有点醉了，朦胧中听到秦虎悠说：“老板娘买单。”

“一共十五元！”

我们回到宿舍，此时宿舍里的人都睡了，屋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只听秦虎悠在放水的声音。

“老师！来冲个凉。”

“什么叫冲凉？”

“您不知道吧，广州这地方洗澡就叫冲凉。”

洗完澡，我换了衣服，觉得格外舒服，看看自己脱下的脏衣服，正准备洗。秦虎悠说：“老师，您累了！您早点休息，我来洗。”我并没有和他争，我也有点睡意。

“老师！您先睡，明天早上还要烦你早一点起来。我带你到公司开会，也能说叫面试吧！到时你不要不敢说话。”

“说什么？”我随口问一句。

“如果有人叫你站起来自我介绍一下，你就说我是来自xxxx，我叫ⅹⅹⅹ，请大家多多关照等客气的话。可能有的员工会和你开玩笑，让你唱首歌，你就给他们唱你最拿手的歌。”

“我知道了，那我先去睡了。”我躺在床上，因为几天坐火车太累了，渐渐睡着了。

“宋经理早！”

我穿着白衬衫，打着领带，在车间来回转悠，员工们对我很尊敬。转眼一个月过去了，他们开始发工资了，老板把我们叫到他的办公室里，语重心长对我说：“你干得很出色，把公司管理上了轨道，员工的素质有了较大的提高，公司在社会上声誉越来越好。经公司董事会研究，升任你为公司总经理助理，负责处理公司日常事务，年薪8万。这是你这个月的薪水，底薪二千一百元再加上一千元奖金共三千一百元。”

说着，老板把一张农行的金穗卡递给我。我接过卡，下班后飞快来到取款机上一查,果然是三千一百元整。我默默地祈祷着，我要努力地干，这样才能让我的孩子，我的老婆过上好日子。

“宋老师，起来了，现在已经是五点了。”学生秦虎悠推醒我。

我这才知道是做了一个黄粱美梦。我睁开眼睛一看，天刚朦胧亮，有几个女孩在刷牙，洗脸。有个女孩低声对另一个男孩说：“今天是分钱课。”

我什么都没有说，快速地起来，穿好衣服，打好领带，跟着秦虎悠走，一路上没有说话。不知转了几个弯，来一幢大楼门前，秦虎悠按一下门铃。天虽然亮了,但四周静静的,似乎听见有打呼噜的声音。门开了，里面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在802室。”

我们到802室门前，秦虎悠有节奏地敲了几下门。门开了，顿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和一股刺鼻子的汗臭味（这是一间三室三厅住宅），再一看，里面人头攒动，密密麻麻的人席地而坐。此时，我楞住了，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好象失去了记忆。我什么都没有说，静静地坐在秦虎悠的后面。在人群的第三排坐下，环视四周大家都双腿盘坐在地板上，有男的，有女的，有老的，有小的，但绝大多数都是二十多岁的青年人。此时，听见讲台上有个女孩子（就是昨晚和我握手，帮我提包的）大声地说：“各位朋友，早上好，我来自江西萍乡，我叫窦丽婉（逗你玩），我同样有一颗真诚的心愿意和在座的每一位朋友交真诚而永久的朋友，并希望在今后的工作中，请大家给我和我的家人一点点支持和帮助。在此我衷心地感谢各位，并祝大家万事如意。同时，我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家昨天又来了一位大帅哥，是一位人民教师，大家想不想见见？”

“想——！”整个房子里的人都一起大声地说。

秦虎悠推了我一下，暗示我站起来自我介绍，我慢腾腾地站起来：“各……位……朋友……大家好，我来自xxxx，我叫宋超飘（送钞票）。”说完我就想坐下。

只听见台上那个叫窦丽婉的女孩又说：“大家想不想听宋老师唱歌呀？他的歌挺好听，听说轰动了整个xx市。”

“想——！”

我心想不管是什么，我应该好好表现一下，我在他们阵阵掌声中鼓足勇气唱道：“几度风雨，几度春秋……为了母亲的微笑，为了大地的丰收……”

我一唱完，在我后面一位扎着小辫子，脸上有一对酒窝和一双迷人的大眼睛的女孩站起来大声说：“各位朋友大家好，我来自湖南衡阳，我叫夏乐嫣（瞎了眼）。希望大家在今后的工作中给我和我家人大力支持和帮助，在此我深表感谢，并祝大家万事如意。”

她又说：“我想和这位老师合唱一首情歌《心雨》。”说完她就唱起来。我根本不知道《心雨》的歌词，我只好假装会唱，随声附和，其他人都一起唱起来。我心想：“我长这么大，从没有人和我唱情歌，特别是这样漂亮的女孩，他们可能是知道我是来当官的，想来奉承我。”我仍然抱着希望，这种场合不是真的，不是想象的那个东西。她唱完后紧接着说：“请大家用发财的双手把我家新老朋友拍起来介绍一下。”我在秦虎悠的暗示下坐下来。当我刚坐下，此时台上的那个女孩窦丽婉不知从哪地方搞来一块“黑板(是一块废弃的木板)”，她突然说：“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人长得最帅，业务做得最棒的夏全涛（下圈套）经理来给我们讲销售与提成。请大家注意听，这是一堂分钱课，不然到时工资拿错了，别找我们。”说完大家齐声有节奏地鼓掌。进来一位我看不太英俊的小伙子。我因为心里太乱，也没有听下面的话。我气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本想气愤地离开这鬼地方，又怕别人笑话，此时秦虎悠一眼也不敢看我，他低着头，不知他在想什么？他递给我一个本子和一支圆珠笔，示意我做笔记。我哪有心思做笔记，我看看四周的人都在静静地记着笔记，比我在家里给学生上课还要安静。

我以前从没有出过远门，也没有做过什么传销，只是听朋友说过传销很疯狂，害得不少人家破人亡，最后被国家取缔了。我在本子上写着：“秦虎悠，你这个王八蛋，你敢骗我，我叫你不得好死！”不知过了多久，我稀里糊涂地回到宿舍，我躺在床上不住地叹气。

“宋老师！你好！”我身旁站着一位女孩，就是刚才在上课之前和我唱情歌的夏乐嫣。我出于礼貌和本能，忽地站起来。她伸手和我握手并自我介绍说：“我叫夏乐嫣，和你交个朋友好吗？”旁边又一女孩接着说：“她是我们公司人长得最靓，业务最棒的夏经理。”我根本听不进她们在讲话，不管她们一唱一和地说什么，我沉默不语，盘算着自己怎样才能逃出这鬼地方，回到家里，回到课堂上，看到我那些天真烂漫的学生们的一双双求知的眼睛。

中午吃饭时，虽然我早饭没有吃，现在仍然不觉饿。她们要我坐在凳子上，有的坐在床上，有的蹲在桌边。我一看桌子不大，围着十几个人，有男有女。当我刚端起碗，她们一个一个顺次夹菜往我碗里放，热热闹闹非常客气，我碗里菜都放不下了，但他们仍然往我的碗里夹菜。而他们很少夹菜吃，只是一个劲地吃白米饭。看着桌子上的菜，有鱼，有猪肉，有海带，有西红柿汤。但秦虎悠只是夹了点菜端碗站桌子旁一声不响地吃着。我没吃几口就放下碗，回到自己床上胡乱翻看床上的书。大家都很少讲话，悄悄地把碗筷洗涮干净，一个一个都离开了。房子里只剩下我和秦虎悠，我暴跳如雷，大骂秦虎悠：“你这个王八蛋，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把我骗惨了，你叫我回去怎么做人？”

“老师，我没有骗你，我就给你直说了吧！这不是传销，是中国直复营销，你在家听说过中国直复营销吗？”秦虎悠慢声慢语地说。

“我不管是直复营销还是传销，我是不会做的，我也不想做，你明天送我回家。”

秦虎悠见我很生气，他起身走到厨房里拿出一把菜刀，走到我面前说：“老师，如果你明天就回家，你就拿这把菜刀把我杀了，你再走。你是老师，我说我们做的是中国直复营销，你坚持说是传销。如果你真的不忘我们师生之间的感情，你就留下来几天，帮我好好了解一下，看看这件事到底能不能做，如果能做，我们就一起做，如果不能做，我就跟你回家。”

此时，作为老师的我，有一责任感——我要设法把秦虎悠带回家。“那好，我答应你帮你了解四天，四天后你必须跟我回家。”秦虎悠听到这句话，他暗自高兴，但没有表现出来，他什么也没说。此时进来两个人，手里拿着扑克牌邀请我们打牌。既来之则安之，我和他们打了圈扑克牌。不觉天已渐渐地暗下来，人都陆续地回来，有说有笑围在四周看我打牌。不一时，有人喊吃饭了。桌子上只有水煮冬瓜和海带丝，别的没有，他们吃饭没有一个抢菜，但也没有人给我夹菜了。我很快地吃完饭，静静注视着他们——大都是二十几岁的小孩。

晚饭后，秦虎悠和几个女孩带我一起到SB广场去玩。广场上的人三五成群，随着一曲旋律，大部分人都身不由己地跳起舞来，他们跳得多么开心。光线暗淡的地方，有不少恋人在切切私语。广场西面是一条弯曲的小径，小径两边是盛开的鲜花，稍远处的芒果树枝上挂满了黄黄的芒果，在路灯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好看。所有这一切美景我都无心欣赏。

第二天，天刚亮，秦虎悠就推醒我，要我去听课，我心里虽然不高兴，但是只能忍气吞声地跟在他后面，七拐八绕，不知走了都远才在一幢前停下。周围没有一点声音，也没看到什么人上楼，屋里已有很多人。四周的门窗关得严严的，他们看上去个个精神饱满，好像要在此实现一种宏大的理想，干一番伟大事业似的。只听秦虎悠说：“哪位朋友献点爱心，让我这位老师坐下？”在中间第三排站起两个扎小辫子的女孩，空出两个座位。秦虎悠带我到那两个座位上坐下，我想拿出一张报纸垫屁股下，看看别人都盘腿坐在地板上，地板擦得很干净，我也只好就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大家争先恐后站起来自我介绍，有的唱歌，有的说调皮话，有的说几句顺口溜。我一句都听不下去，总觉得是社会上的垃圾人物聚在一起，一个个白痴一样在做发财梦。台上主讲人穿着整洁，说话流利，普通话说得特别好。主讲人说：“请大家安静一下，外面有一位经理来看望我们。”此时整个房间里的人都听话，霎时鸦雀无声。主讲人大声地喊道：“什么事业？”

“老板事业！”大家齐声回答。

“什么姿态？”

“昂首挺胸！”

“感觉怎么样？”

“爽——！”

“让我们用最热烈最疯狂的掌声欢迎我们的卞总到来。”主讲人刚说完。下面响起了雷鸣般地掌声，且掌声有节奏。这位卞总大步走到台上和主讲人握手，然后转身向大家说：“大家早上好，我来自江西萍乡的卞贵华（编鬼话），希望大家在以后的工作中，给我及我的家人大力支持和帮助。我不是什么卞总，我只不过早来了这里几天，我用心地了解我们所做事业，我觉得我们现在所做的事，并不是大家所说的那个东东。今天这堂课就是给大家讲我们所做的事业是伟大的事业，和你们所想那个东东有什么区别，他们的相同点在那里，不同点那里。我们今天从外体系请来人长得最靓，业务做得最棒的赵经理给你们讲《文化理念》。我今天来时很比较匆忙，没有带什么礼物给大家，我就给大家唱首歌好不好？”

“好——！”

卞总刚说完，主讲人说：“卞总的歌比刘德华还好听，他的歌轰动整个网络。”卞总并没有附和主讲人，只是冷冷地说：“我唱也唱了，乐也乐了。言归正传，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做到高级的人，不是好的营销员”。最后他又说：“让我们把纸币换成硬币，去砸死那些曾经瞧不起看不起我们的朋友和亲戚”。说完就离开课堂。顿时又响起了有节奏的掌声。

主持人大声地问：“什么事业？”

“老板事业！”

“什么姿态？”

“昂首挺胸！”

“感觉怎么样？”

“爽——！”

整个课堂里响起了狂热的掌声，进来一个女孩，短头发，满脸雀斑，但走路很潇洒。她说话语言流畅。她说：“大家好，我叫赵瑶（造谣），今天我们这堂课讲《文化理念》，文化！祖国上下五千年，悠久历史，灿烂的文化。文化又分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物质文化说白就是钱，请问大家一大早就坐这里苦不苦？”

“苦——！”

“累不累？”

“累——！”

“为的是什么？”

“钱——！”

她说：“对了，我们做的事业是老板事业，老板事业刚开始时要吃苦，才能赚到钱。有钱我们就可以住宾馆，男的可以有三五个小姐陪着，女的可以养三四个小白脸。精神文化又分为亲情、友情、爱情。亲情，当你有钱了，你即便是住深山老林，也有人带着贵重的礼物去看望你。如果你没钱，你就住在繁华闹市，你亲戚和朋友见到你也会绕道而行。友情，现在的友情是有‘钱’有，当你没有钱时，你遇到困难向你的亲戚和朋友借钱时，他马上找借口说‘哎呀！你怎么不早说，我昨天和我老婆把钱借给别的亲戚和朋友’，或者找别的理由，不想借钱给你，他怕你还不起钱。爱情，只要感情在，不怕吃白菜。只要感情深，不怕住农村。当你没钱给你老婆，一两个月还能行，几个月过去，你没钱给你老婆，恐怕你老婆也不会再和你吃白菜，住农村。唉！我都讲走题，我们还是讲课吧！”

又是一天，又有新的老师讲课：“今天我讲《中国直复营销》和传销的共同点和不同点……”一提到传销两字，我的心顿时就翻江倒海。我根本无法听下去，我呆呆地坐在那里，好像觉得天在旋，地在转。从早上五点到中午一点，一直坐在地板上，双腿盘坐，我实在受不了这种非人的折磨，好不容易挨到下课。我站起来就要走。秦虎悠一把拉住我，说：“给他们签名互相认识一下。”我大声地说：“签什么名！我又不是明星或是伟人。”说着过来一位大约十八岁左右的女孩，伸出手要和我握手，我不好意思地打量一下这个女孩。那女孩握住我的手很客气地说：“以后请多多关照，请签个名吧！”。秦虎悠连忙把我的本子递给那个女孩说：“梅经理，以后请多多关照。”我也不知道写什么？秦虎悠要我签某某省，某某市，叫什么名字，再写几句祝福语。我想反正我也不想呆在这里，随便写几句。当然写字是我的强项，于是我就签上“xx市和自己的名字，祝你早日成为百万富婆。”当我签好了，那个女孩早就写好了，又伸手和我握手：“请以后多多关照。”我接过本子一看“贵州省遵义市梅劳紫（没脑子），祝我早日了解，早日加入。”随后有几个人过来要我签字，我机械地给他们每人都签一样的话。

下午，我躺在床上，因为我在家是有午睡的习惯，再加上上午坐了半天，我腰酸背疼，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秦虎悠推醒我说：“周经理来看你了。”我一下惊醒了，气愤地说：“什么经理我都不见！”我咪着眼睛看见一个身材魁梧，脸有点黑，年龄大约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站在我身边语气亲切地说：“宋老师你好，我叫周道鹤（走到黑）。你累了，那我就不扰你了。”说完就准备转身走，我立即坐起来：“不好意思，我有点累。”他并没有走，在我的床边坐下。此时和我同住一房间的十几个人都拿来本子让周经理签名，都说请多多关照。周经理一一签名后语重心长地对我说：“这几天感觉怎么样？”我内心并不高兴地说：“爽！”周经理又说：“我原来在省城工作，我的月收入是2500元每月，但我仍然不满足现状，我也是被妹妹用一个美丽的谎言，把我骗这里，说什么进工厂，当什么主管，月薪3500元每月。当我辞掉自己苦苦奋斗十几年的工作，眼看领导就要提升我，但我放弃了，我怀着无比兴奋和激动心情来到这里。但我被我妹妹带到像今天的课堂里坐下时。我发疯了，我挥起拳头重重地打了我妹妹几下，我妹妹并没有反抗，也没有说话。后来我突然心想，这课堂里八九十人都是疯子吗？他们为什么甘愿吃苦，傻乎乎地坐在地板上，我的心突然意识的自己举动太鲁莽了，太幼稚。难道我妹妹就这么傻吗？她为什么骗她的哥哥来到这里。于是，我就决定待在这里认真地了解几天。当我把一共四堂课听完，我又到新华书店看书，我才感到我错怪了妹妹，这不是传销，是中国直复营销。”周经理望着我，问我：“你听说过中国直复营销吗？你了解中国直复营销吗？”我肯定地说：“没有。”周经理接着说：“既然没有，那你就认真地了解一下。如果是传销，你的学生也不会，也不敢把你骗来，他如果当时和你说叫你来做中国直复营销，你会来吗？你肯定不会来，你不来，你就失去了一次发财的机会。你是知道的，广州是开放的城市之一，任何先进的科技和先进的营销方法都先在广州试行，然后推广到全国。”我反问道：“既然你们的营销是合法，为什么上课时要关窗和门？”

“不知你知不知道广州人喜欢睡早觉的习惯，你想那么多的人都在喊早日成功，早日发财。你把人家吵醒，人家能不骂你吗？严重时人家要赶我们走。我们是借广州这块宝地来发展我们的事业，我们不能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别人的痛苦之上。你说是吗？”我想了想没有说话。周经理又说：“你既然来了，既来之则安之。用你的心去悟一下，用耳朵去听一下，再用你的眼睛去看一下。看看到底是不是先进的营销方式，如果你认为能做，那我们就一道做；如果你认为不能做，我们决不勉强。因为各人的想法不同，你可以在这里玩玩，到处看一看。我失去了省城的工作，但我通过认真地了解，我做了。我现在每个月工资是三千多元。好了，不多说了，打扰你休息了。”说完周经理站起来拍拍我的肩膀就走了。周经理走后我思绪万千，辗转反复地想：“这到底是不是传销？我长这么大从未听说过中国直复营销，我也没做过传销。如果是中国直复营销到还可以做一做，做传销是犯法，要坐牢的。”

第三天，我没有去听课，说是什么“分享”课，讲的是成功人士是怎样一步一步做中级，高级。听他们回来说，今天讲“分享”课的是一大高级，她耳戴两个金耳环，手戴两只金手镯，脖子上戴了一条很粗的金项链，面带微笑。课讲得太棒了。我暗自骂自己为什么不去听听人家讲课，看看大高级长啥样子？

第四天是休息，他们没有上课。秦虎悠对我说，要我办一个暂住证，不然被警察查到，要罚款。我说我过两天就回家，我不想办什么暂住证。此时，我心里非常矛盾，难道就我是最聪明的吗？课堂里坐着的几十个人都是笨蛋吗？他们为什么要做这份“事业”呢？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们？为什么警察不把他们抓走？还是我不知道中国直复营销呢？这到底是不是合法的营销？秦虎悠也没有叫我带钱来，况且我身上也只有两百元钱了。秦虎悠也没有强迫我。我每次出去时，秦虎悠总是跟在我的后面说笑。我叫他不要跟着我，他却说我刚到广州不熟悉环境，怕我迷路。我暗自决定再认真地了解一下，不行就回家。

第五天，是在我住的房间上的课。上课时，人们情绪非常高涨，喊声震耳欲聋。讲的是：“销售提成”。是一个胖小伙，他自我介绍说：“我来自江西萍乡，我叫郑岩夏（睁眼瞎）……”讲得太多，我也没听多少。只是听到：“我的工资是这么拿的，当你为我们公司卖出一份产品——参茸（参茸是保健品，有病治病，无病防病），你就成为我们公司的会员。当你使用我们公司的产品，觉得很好，你可以推荐给你三个好朋友或者亲戚。如果你这些朋友和亲戚都购买了我们公司的产品参茸一份，那我们公司在一星期以后会发给你奖金2100元。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你的朋友亲戚再把这样的好事业告诉他们的朋友亲戚，这样你下面的人数很快就会发展到十人，你就上了初级。这十个人每人都要向好的方向发展，他们也要上初级，他们也想每月拿三千多。就这样，你很快就上了中级。此时你下面的人数已经超过了六十人。这六十人也想上中级，也想每月拿超过五位数的工资。他们再拼命地发展。就这样，此时的你，只有吃和玩，不知不觉，你就成了高级，因为你下面的人数已经超过了三百二十人。你的工资就会象泉水一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顿时，课堂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我也不由自主地跟着鼓掌。坐在我身边的秦虎悠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下课了，几个小时的时间也悄悄从我身边溜走了。

在我住的地方非常热闹，但门窗依然紧闭，门口有两个人放哨。每过两分钟，放出去一两个人。人一个一个走了，房子里剩下我和一个男孩，他十八岁，还有三个女孩。我的学生，此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正想出去走走，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刚要去开门，被一个姓杨的女孩拦住。她不让我去开门。外面敲门声越来越响，最后，只听得“哐”的一声，门被踹开了。我一看，顿时呆住了：进来五个警察，个个戴着大盖帽。其中一个说：“你们都给我蹲下，手抱头！”我乖乖地手抱着头蹲下了，其他人也和我一样蹲下了。警察看见还没来得及藏起来的“黑板”，气愤地把它踩坏了。接着就要我们下楼，我们被赶上一辆警车。我心想，我还没有做呢，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我还暗自庆幸，等警察把他们抓起来，叫他们去坐牢。

警车也不知道转了几道弯，来到一幢很大的楼前面停下。我们下了车，我一看，才知道我们被带到了S镇派出所。民警要我出示身份证，我说没有带在身上。可是一会儿过后，不知道他们从什么地方拿来我的身份证，塞到我手上。民警又递过来一张纸，让我填表。问我从哪里来，什么时候来的，来干什么？我一一填好。民警又拿出一张纸，照我刚才填的，胡乱抄一遍，就让我在上面签字。我一看，上面写的是：“来搞非法传销”，就拒绝签字。他们也没有逼我签字。在我对面的那个姓杨的女孩，她上面也没写，还理直气壮地说：“你们凭什么把我们抓到这儿？我们做错什么了？我们是在做中国直复营销，难道犯法了吗？”一个民警看了看她的身份证，说：“你的身份证是假的。”说着，那民警就把她那已经破旧的身份证给撕了。她就哭了，哭得很厉害，耍起了小孩脾气，要民警赔她的身份证。我什么也没说。民警又让我们上了原来的警车。或许警察看我年纪大，就让我坐在前排，让他们坐在后面。我不知道警车是要送我们回原来的地方呢，还是要干什么其它的事？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警车在一座山脚下停了。我们下了车，我呆了。心想这下可完了，我还不知道得在里面待多久呢，说不定会被关上几年，甚至更多。我们进了市收容所，这里戒备森严。我们穿过了几道大铁门，就跟我们平常在电视上看到的监狱一个样。

我们被带到大厅里，被责令排成一排。过来一个女警官，戴着白口罩，白手套，要我们把身上所有东西全拿出来放在地上。并叫我们每个人拿下裤带，也放在地上。女警官手里拿着一个带棒的铁圈（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我们每个人身上前后左右上下移动。又有一个男警官一个一个点我们的名字，发给我们每人一个材料袋，要我们把裤带和地上的东西都装进去，放在地板上。两个男警官带我们走过了几道铁门，而后打开一扇铁门，让我和另一个男孩进去。只听“哐”的一声，大门被锁上了。其余三个女孩就关在我们隔壁。

“宋老师！宋老师！”隔壁那个在派出所跟民警吵架的姓杨的女孩叫我。

“谁呀？”我没好气地问。

“是我，杨布娇（养不教，父之过）。宋老师你别怕，他们不会把我们关多长时间的，很快就会放我们出去的。”她说着就唱起了歌。我后来才知道，那三个女孩，还有一个是杨布娇的妹妹，还有一个叫阚州艳（看走眼）。她们好像满不在乎的，有说有笑。我透过后窗，看见山上光秃秃的，四周阴森森的，一片寂静。

我的肚子有点饿了。正好有人送来一碗米饭和一袋榨菜。我接过米饭，打开榨菜，大口大口吃起来。吃完，我以为肯定会送汤来，可是直到晚上也没见送汤来。我渴了，只好喝自来水。天渐渐黑了，我问我身边这个男孩：“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啊？”他回答我：“我是江西人，叫朱闹志（猪脑子）。”他见我主动和他讲话，很高兴。他就给我讲他是怎么来到广州的，为什么要做这件事。他说他大姑在这里做，他大姑已经上中级了。他又给我讲“文化理论课”。时间真的难熬，我感到实在难受。他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加上蚊子特别多——广州的蚊子特别大——也是气人，越是心情不好吧，它越肆无忌惮地袭击你，发出令人厌烦的嗡嗡嗡的声音。我不住地拍打蚊子。他提了一个建议说：“我们俩比赛捉蚊子吧？在半小时内谁抓的蚊子多，谁就胜。输的得请客吃冰棒。”我只好勉强同意。我认真地捉蚊子，面前已经抓到了十只蚊子，而在他面前却已经整齐地排放着十几只蚊子了。慢慢的，我累了，就躺下把床单拉来盖住身子，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叫声把我惊醒：“起来起来，送你们回家了。”只听门“哐”的一声开了。灯光下站了一长排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警官叫我们站到一起，点我们的名字，把材料袋拿给我们。我们接过材料袋，打开，拿出裤带系上，并把里面属于自己的东西取出来。打开手机一看，此时已是深夜一点多钟了。我心里想，送我回家也好，我早就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了。警官叫我们上了一辆车，我也不知道警官们互相在商量什么，因为他们都说广东话，我一句也听不懂。车子在漆黑的夜里奔走，我分不清东南西北，更不知道是在朝哪个方向开。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来到一条大公路上。这路两边都有路灯亮。车停下来，警官打开后车门，叫我们下来，让我们自己走回去。我们都下车了，警官指着前方的路说：“一直向前走，你们就到D村了。”杨布娇走过来对我说：“宋老师，累了吧？我就知道他们不会把我们怎么样，因为我们所做的这份事业不是违法的。所以你就放心大胆地做。不就三个朋友吗？谁没有三个朋友啊。二十一世纪是网络世纪，谁拥有庞大网络，谁就拥有财富。更何况，你的朋友也不只是你的朋友，是你的朋友的同时他也是别人的朋友。你不叫他们来做中国直复营销，别人也会叫他们来做的。”后来我才知道，杨布娇是一位资深的业务指导，实战经验非常丰富，像今天这种事，她见得多了去哩，对她来说算什么。我默默地跟在他们后面，心里想：“也是啊，我的朋友也是别人的朋友啊，别人也会叫他们来做的。中国直复营销到底是什么东西呢？为什么连这样漂亮的女孩子也会如此着迷呢？”当我们回到我们原来居住的地方时，已经是凌晨四点了。我们简单地吃点饭，就都睡了。

我一直睡到九点才醒来。秦虎悠没有说什么，就叫我一起到街上去玩。我们不知不觉来到了S镇新华书店。此书店不大，但书却不少。书店营业员热情地接待了我们，他们好像知道我要看什么书似的，把我们带到经济类书架前。秦虎悠很熟练地拿起一本书——《中国直复营销》。我接过书一看，作者是江教授，并且是正规出版社出版。我翻看了一下大致内容，看到了中国直复营销的概念，解释和他们课堂里教授的差不多。我又联想到昨天晚上，难道真的不是传销？是传销的话，昨天就不该把我们放了，而应该罚款啊。他们做的真的是中国直复营销吗？秦虎悠在一旁插言道：“宋老师，我真的没有骗你。你听过中国直复营销吗？如果我们做犯法的事，这书还能在新华书店卖吗？这确实是一次发财的机会。”我翻看书中的电子商务等等，我都没有听说过。我一面翻着书，一面问秦虎悠：“我怎么才能加入你们的营销行业呢？”他好像故意卖弄似的说：“你不是不相信吗？我真的准备送你回家呢。”我连忙说：“我当时不懂，只听过传销，没听过中国直复营销。谁没有几个朋友啊，况且我教了十几年的书，学生多得是，这件事对我来说很简单，我找三个就能上中级，每月搞他个一两万月薪。”秦虎悠暗自高兴，因为我这条大鱼终于上钩了。但他并没有立即让我加入，而是慢条斯理地说：“依我看啊，您还是认真地全面了解一下吧，然后再做决定也不迟。”“不需要再了解了，我已经决定了。”我很坚定地说。于是，秦虎悠郑重其事地告诉我说：“要想加入我们的组织，必须先交3800元申购我们公司的产品。”“3800！”我一听顿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老半天也合不拢。

广州五月的天气，是那么炎热，蚊子乱哄哄的，咬得我心里好烦。三千八百元，我到哪里去借那么多钱啊！况且妻子一个人在家又怎么去借呀！但我一想到中级高级那工资，心里就又不知哪来的劲。自己长这么大，从来没向别人借过钱。我颤颤巍巍地拿起电话，首先打到家里，是老婆接的电话。我迟疑了一会才开口：

“是孩子他妈吗？”

“是呀！你怎么不讲话呀？”妻子不耐烦地问。

“哦，我没有注意。”我随口答道。

“你上班了没有？”

“已经上班了，还好，还能适应。”

“要注意身体，不要拼命干活，多吃点水果。”

“孩子他妈，我想和秦虎悠他们合伙开一家快餐公司，我在厂里上班，这样工人都到我的快餐公司吃饭，不也能多挣钱吗？”我昧着良心随便编了一个谎言。

“如果你认为能做，你自己做主。你也不是小孩子，快四十的人了。你自己也该认真地干一番大事业了。”

“我要拿四千元参股。”

“自己从公司借，以后还给公司不就行了吗？”

“我刚到这里，公司肯定不会借给我的。”

“那你就向秦虎悠借，他干得久，应该有点钱。”

“我哪能刚刚到就找人家借钱啊，他把我带到这里来就是天大的人情了，我再向他借钱，他不会笑话我吗？”

“反正我没有办法，你自己想办法吧，你应该看准了，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小心让人骗了。”妻子不高兴地把电话挂掉了。

我三弟有钱，并且我从来没有找他借过钱，这点钱对他来说应该是小数目。可是当我打电话给他时，他委婉地拒绝了我。我没有办法，又给最小的弟弟打电话，告诉他我想借四千元钱。小弟听说借钱，他并没有说不借，而是反复问我在干什么？他说：“二哥，你听小弟一次劝，你在广州根本不是在开什么快餐公司，肯定是在搞什么传销活动。你太幼稚了，你没出去打过工，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复杂。如果你不听我的话，我也没有办法。我现在没有这么多现金，只有七百元，明天我就去寄给你，希望你接到钱就立即离开广州回家，或者到别的地方再找工作。”我没有和小弟辩论什么。

我又给我最好的朋友阿郑打电话，因为在家时我曾多次帮助过他，借过钱给他。我就想找他借钱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但是，当我打电话给他时，他却说：“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啊，昨天我老婆才去银行存了定期。”我有点不高兴，就说：“你是怕我还不起吗？”他没有说话。我接着说：“这样吧，你觉得我人格值多少钱你就借给我多少钱，哪怕五佰元也行。”我现在心里就一个念头，几百几百地凑。可是我这个平时最好的朋友，别说五百，连一分钱都没有借给我。

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想办法凑够三千八百元，好好发展我的事业。将来等我上了高级，我拿钱砸死他们。我准备再打电话时，秦虎悠按掉了我的电话，说：“别打了，明天再说吧。”我当时在心里想，我叫我爸把房前屋后的树都卖了，也要凑齐三千八百元。我一定要上高级。到那时，我们俩各自开着小轿车回家，让那些人另眼相看。秦虎悠拉着我的手，要我回去休息。

第二天，我无心去听课，一个人在街上瞎逛，不觉来到了工商银行。我就顺势开了一个账户，并把账号告诉了我小弟。小弟什么也没说就把钱打过来了，因为他相信我不会干傻事，更不会去干骗人的事。他希望我接到钱后马上回家。可是我没有。此时的我在想，我绝对有能力做好这个工作。三个朋友是很简单的事，甚至更多，都不在话下。这样不是很快就能上高级了吗？

下午，秦虎悠让我到别的体系看人家申购。只见两个女同志从腰间取出三千八百元钱，交给一个叫海总的。海总从包里拿出三张联单，让两位女同志填，其中一个不识字，就让她哥代填，另一个自己在填。我探过头去看，表上填上身份证号，指导老师，产品是参茸。看她写那字，充其量也就小学毕业。她们填好后，海总很优雅地数着钱。数完了，激动地握住她们的手说：“祝贺你们，已经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希望你们跟着你们的业务指导一步一步走，成功是属于你们的！”大家一一跟那两位女同志握手并祝贺，说：“祝贺加入我们的行业，以后请多多关照。”海总什么收条都没打就把七千六百元钱拿走了。

这时的我，心里想的是，为什么他们女同志都能做而我不能呢？我肯定会比她们做得更好。

经过几天不断地向家里和朋友借钱，我终于凑够了四千。当我把工商银联卡插入取款机时，银屏上显示四千元。我霎时眼泪夺眶而出。但我没有出声，把泪水吞下肚。是秦虎悠帮我把四千元取出来的。他带我去办理申购。申购就在我们住的地方进行，还是那个海总。后来才知道他叫海仁金（害人精），是我们的中级。申购单是秦虎悠代为填的，其中有一句是“我自愿加入中国直复营销队伍”，我的指导老师是秦虎悠。秦虎悠把钱递给海总。海总接过去，很潇洒地数着，并且口里还说着：“不错，是三千八百元。”当他把钱收好后，伸出手——他的手上戴着金手链——热情地对我说：“宋老师，祝贺你！你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希望你跟着你的指导老师好好干。以前他是你的学生，网络就是这样，他比你早来，他知道的东西比你多，以后他就是你的业务指导。只要你跟着我们走，一步一个脚印，钱就会大把大把地挣回来。”在场的十几个人都一一跟我握手并说：“宋老师，以后要多帮助我们啊。”此时的我，感到非常高兴，比我当年考上大学拿到录取通知书还兴奋。我感到小轿车在向我招手，美女在向我微笑，朋友在向我点头。

当晚，秦虎悠去买了几个菜，说是加餐，庆祝我申购成功之喜。吃饭过后，秦虎悠拉着我来到我们房间坐下，说：“您已经加入了，应该合计一下怎样开展工作了。”此时他说话的口气好像跟我没加入时口气不一样了，说话有点生硬。真像什么业务指导。此时，我才明白什么是业务指导。简单地说，就是谁把你介绍过来，谁就是你的业务指导。

我突然感到有点后悔了，我干嘛要傻乎乎地把钱交了呀？但是又一想，反正已经交了，就绝不能后悔了。秦虎悠问我有哪些要好的朋友，要我把他们的姓名、年龄、性别、爱好、正在从事的职业、是否有工作等等，在纸上一一列出来。然后问我谁跟我最要好。我就像温顺的小绵羊一样听话，一一按秦虎悠说的列了好些朋友的名字。

我首先想到我最好的同学沙志（傻子）。他和我在初三复习时认识，我们俩在同一个班。那年我们两人都生疥疮了，全身都是，必须互相给对方上药膏。就这样我们两人成了至交好友。我们毕业后，他没有考上高中，我考上了。虽然他在家，我还是经常去他家玩。所以他父母对我很好，也很尊重我。我大学毕业后，分配工作了，我们两家仍然跟原来一样往来。所以他对我非常信任。

秦虎悠带我到别家（在网络里一般十几个人为一家，并且都有家长——业务指导）去串网（去别人家向人家讨教做直复营销的经验）。去别家串网要自己带上签名本，互相签字，这样便于记住对方的姓名。当时，结网的是一个女孩，从签的名字来看，她是四川峨眉山的人，叫黄艳（谎言）。她口才很好，她首先问我想不想把直复营销做好，同时告诉我不要怕朋友不来，因为你是给朋友介绍一个发财的机会。于是我就把我朋友沙志的情况跟她说了。她听了就说：“你先给你朋友打电话问个好，告诉他你现在因朋友介绍到广州工作来了，在厂里上班，工作还可以。你就把电话挂断，过几天再打，问他在干什么。同时告诉他你现在工作是多么轻松，工资是多么高，然后留给他一个便于联系的电话，别的就不要多说。”说完就问我现在知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我回答说不知道，因为有两三年没有联系了，但我知道他家的电话。她对我说：“好的，你千万记住，拉人不可自以为是，希望你有什么事都一定要跟你的业务指导商量，绝不能冲动。每打一个电话，都得想好该怎么说。我们现在是做中国直复营销，这是最先进的营销方式。就是你的父母，你的老婆，也绝不能告诉他们你在做中国直复营销，因为他们不懂。如果你不听劝告，把真相告诉你的父母或者老婆，那么你的市场就会被破坏掉。到那时，你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无法再做市场了。你知道你当时没有申购时，你的业务指导为什么会一直跟着你吗？那是因为他怕你随便给你的家人朋友打电话，告诉他们你在做中国直复营销。他是在保护他的市场。 我们网络里有一个生动的事例——有一个妇女，刚刚办理了申购，她感觉很兴奋。于是偷偷地给家人朋友一一打电话，说她在做中国直复营销，并且告诉他们是怎么赚钱的。上中级一个月多少钱，上高级一个月多少钱。结果到现在她都没有邀约到一个朋友。”说完，她握住我的手说：“慢慢来，你的市场很大，希望你好好把握，上了中级可别忘了请我吃饭哦。”“我哪会忘记你呢，到时候我一定会请你吃饭的，不过希望你以后多多关照。”我当时还挺真心地说。

天刚蒙蒙亮，我还在睡梦中就被秦虎悠叫醒，要我马上准备去上课，今天讲的是：“营销提成”。当我们到达时，屋里已经坐满了人。只听秦虎悠说：“哪位朋友献一点爱心？”话音刚落，前面第三排中间就站起来两个人，让出两个位置来。我跟在秦虎悠后面，本想拿出一张纸垫在地上，但看别人都没有放，我也就不好意思放了。跟他们一样坐下，双腿盘起，象和尚打坐似的。我刚坐好，只见秦虎悠忽地一下站起来，大声说：“各位朋友早上好！我是来自xxxx的秦虎悠，我有一颗真诚的心，想和在座的各位交真诚而永久的朋友，希望在以后的工作中给我大力支持和帮助。并祝大家早日成功，早日发财。我的一位中学老师已经于昨天申购成功。”大家很自觉地鼓掌对我表示祝贺。秦虎悠接着说：“我想唱一支歌送给我的老师，也送给在座的每一位朋友。”当他唱完，他没有坐下，反而大声说：“请大家用发财的双手，把我的老师拍起来做一个自我介绍并给我们唱首歌如何？”他一说完，顿时又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秦虎悠示意我站起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在大家的掌声中站起来，自我介绍说：“我来自xxxx，我叫宋超飘，我同样拥有一颗真诚的心，希望跟大家交真诚而永久的朋友，希望在今后的工作中大家能给我大力支持和帮助……”我由于太激动而没有继续说下去。这时，主持人说：“外面有一位成功人士来看望我们，请我们以最佳姿态迎接我们的崔经理。”此时大家都很自觉地前后左右坐好对齐。只听主持人大声问：“什么事业？”

“老板事业！”

“什么姿态？”

“昂首挺胸！”

“让我们以最热烈最疯狂的掌声，迎接人长得最靓，业务做得最棒的崔经理的到来！”在大家整齐而有节奏的掌声中进来一位女孩。她径直走到讲台上说：“各位朋友，大家好！我来自江西萍乡，我叫崔琉琵（吹牛皮）。我同样有一颗真诚的心和大家交真诚而永久的朋友，希望在今后的工作中给我和我的家人大力支持和帮助。祝大家早日成功，早日发财。主持人说我最靓，的确，但是没有头顶上的灯亮，是晾衣服的晾。说我业务做得最棒，这就是靠大家的大力支持和帮助。我刚来的时候和你们在座的一样，我也是被我的业务指导用一个美丽的谎言骗来的。当我走进教室时，我很生气，我真想揍我的业务指导一顿，但我没有。我心想：“她为什么敢叫我来，我又为什么要来？她也没有拿我的钱，更没有拿我的身份证。我想我受骗了吗？当时屋里坐着一百多人，难道他们都是傻子，就没有一个聪明人吗？我就没再想太多。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来了，就抱着平常人的心态认真听一听也无妨，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认真了解一下，最后我也做了，也就是短短的一两个月时间，我上了初级，我的工资现在是三千多一月。好了，别的不多说了。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不以规矩，不成方圆。希望老朋友带好自己的新朋友。今天是销售提成课，特别是新来的朋友，希望你们认真听一听，看一看你们的工资是怎么拿的。到时候拿错了，别怪别人哦。”我听到她的话，心里更是痒痒的，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都能在一个多月时间上初级，我肯定会比她做得更快。

晚上，秦虎悠问我去不去打电话，我说我真想去打电话邀约我的朋友。我和沙志通电话，得知他现在在苏州开车。我把情况告诉秦虎悠，他说：“你过两天再给他打电话，看他有没有要你帮忙找工作的意思。如果有，你先不要答应，你说你明天跟厂里的领导说一下。第二天你再给他打电话，说厂里需要一名叉车工，月工资一千八左右，每天上班八小时。你还记得我是怎么用美丽的谎言叫你来的吗？”我笑笑，没说话。他接着说：“只有这样，他才会马上就相信你。”我会意地笑了笑。果然在六月五号这天，我的同学沙志打电话来了，问我：“老同学，你那里真的缺一名叉车工吗？”“是呀，你也没打电话给我，我以为你不来呢。”

“如果缺人，我明天就过来。”

“那我到人事科去问一下。”其实我根本不知道有不有人事科，完全是瞎编。我把喜讯告诉秦虎悠。秦虎悠对我说：“你心里要做好思想准备，人来了，你不要慌。在他没有进课堂听课之前，千万不要说漏嘴。你心里不要害怕，因为你是在帮他发财。他来了，他上了中级，你不就上了高级了吗？”我的心怦怦直跳。当我躺在床上，我感觉好像天在旋，地在晃。我生平第一次说谎。此时不知道从哪里进来一只小猫，冲着我直叫。它好像在骂我这个没心没肺的人，为什么连自己最要好的朋友也要骗？我真想立即冲出去拿起电话告诉我的朋友不要来。但我没有勇气。我自己到现在也没有弄清楚他们所做的事是否合法，是否是中国最先进的营销。我一边胡思乱想，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第三天下午六点钟，我接到电话。我的朋友已经到了广州。秦虎悠听说我的朋友已经来了，就把此事告诉了家长杨布娇（现在我知道了她是我的大大业务指导）。她安排人把我的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鞋子摆放得整整齐齐，并且教我说：“如果你的朋友问你，我是干什么的？你就说我是你的员工，今天休息，没事来你这儿玩。”她同时指着我们同宿舍里年龄比较大的那个说：“你就是负责扫垃圾的。”大家都笑了。而我却笑不起来。因为我知道我的朋友脾气是很暴躁的，搞不好他会打我的。

时间一分一秒悄悄地过去。我的朋友真的出现在了我面前。我犹豫了片刻，秦虎悠和杨布娇抢先一步和我的朋友握手。我说我都不敢相信真的是你，我上前跟他拥抱了一下。杨布娇从我朋友手里接过他的包说：“我们宋经理等你很久了，一路上辛苦了吧。”我朋友听了这话很高兴，以为她是在拍马屁，就把包给她了，跟我聊了起来。

我朋友跟我上楼简单地冲洗了一下，我就带他去外面吃饭。我也是把他带到我刚来的时候吃饭的那家。我一共花了十几元钱。他好像看出什么来了，但他没有说话。在外面一边走一边闲聊，不觉已是十一点多了。我告诉他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带他去见老板。他只是笑，没有说话。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我就把他叫醒，他很高兴地起床了。我告诉他：“这儿对外来人口管理得非常严格，你把身份证给我，我找人给你办个暂住证，同时要交一百块钱才能拿到发票。”他什么也没说就把钱和身份证给我了。我们七弯八拐来到一幢楼前，上了七楼。我敲一敲门，门开了，只见满屋都是人。他默默地跟在我后面，我们在中间坐下。刚刚坐下不到三分钟，他突然站起来，不顾一切往外跑。我却像个傻子一样不知所措。我没有去追他。倒是我的业务指导秦虎悠追了出去。我仍然在听课。一会儿，秦虎悠跑进来对我说：“你的朋友，挤上公共汽车往PY方向去了。”我这才站起来，和他一起乘车追到PY。车到PY，我们就下了车，在车站里四处寻找，找了好久也不见人影。我望着秦虎悠，秦虎悠也望着我，说：“我们来迟了，他肯定乘车去了广州火车站。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要努力，因为他对你来说太重要了。看见他，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要让他留下来了解几天，否则你以后也无脸回家见他呀。”于是我们又匆匆上了去广州火车站的客车。时间过得真快，我们到了火车站，就开始四处寻找。找过售票大厅、广场、临时候车室，都没有看到他的人影。我们都一言不发，垂头丧气地准备回我们的住地。就在我们不抱任何希望找到他时，我们穿过天桥的时候，我的朋友突然出现在我的视线内。我惊喜万分，悄悄的走到他身边。他看到我们，好像心里也很慌乱。我跟他讲话，他一句也听不进去，只是朝售票大厅走。我对他说：“都是我不好，此时，你打我骂我都行，但是我真的希望你跟我一起回去，替我了解一下，这份事业到底能不能做。如果不能做，我一定跟你一起回去。”我跟在他后面不停地说，可是他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我们两人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你所做的事，我不感兴趣，我也不想学你。因为我自己太相信你了，所以才会被你骗过来。”他径自朝售票大厅走去，我再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了，只是跟在他后面。大厅里人很多，神不知鬼不觉地，他就不见了。

我一整天都没有吃饭，躺在床上只想睡一觉。可是却怎么也不能入睡。“我失去了我最好的朋友，我是个骗子，我怎么傻到这个地步啊，我怎么能挣这个钱啊！”就在我静静地反省自己的时候，秦虎悠来到我床头，对我说：“宋老师，别生气，他不是你朋友。如果他真是你朋友，他会呆在这里了解几天。可他呢，不顾一切逃走了，你说他还算朋友吗？”我根本就听不进去，但我又不好反驳，不过仔细想一想，沙志过去是我最好的朋友，看见我被我的学生困在这里，他应该和我一道想办法逃出去，可他却一个人独自逃走，太不够意思了。秦虎悠见我好像没怎么生气，就笑嘻嘻地对我说：“别再为此事发愁了，走了的都是沙子，留下的都是金子。我也走过几个朋友，我不也坚持下来了吗？”秦虎悠刚刚说完，杨布娇又过来说：“宋老师，起来吃晚饭吧，不要生气，谁没有走了朋友啊，我不也照样在这里做吗？难道你还不如一个小女孩啊？”说着她就上前来拉我起来吃饭。我们宿舍十几个人都来到我床边，说如果我不吃饭，他们也都吃不好。我望着他们一张张真诚的脸，真的不忍心再气下去了。吃饭时大家一言不发。杨布娇只是夹了一些辣椒，就走开了，因为江西人爱吃辣。或许，因为她是家长（十几个人的负责人），所以要让其他人多吃菜。我嘴里含着饭，却怎么也难以下咽。但是心里想，我既然做了，就必须做到底。

过了几天，我的情绪调整好了。秦虎悠和我无意中来到电话超市。他没有对我说什么，就拿起电话给家拨通了：“老婆，你在家好好带孩子，我在这里很好。”我也情不自禁地拿起电话：“喂，请叫小胡接电话。”我老婆接电话：“超飘，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小盼盼昨天晚上去打游戏，我和郑大叔去找了好长时间才找到。回来我打了他一顿，然后我们母子又抱头痛哭一场。小盼盼哭着对我说，妈妈我再也不打游戏了，保证好好学习。我们好不容易才止住哭声。超飘啊，你那里怎么样啊，发工资了吗？要是不行你就回来吧。”我的眼泪顺流而下。我没有哭，强装笑脸对老婆说：“老婆，我也很想你。但是我现在还不能回来。你自己好好注意身体，我挂了。”我又给我朋友打了个电话：“喂，是小徐吗？”“是我，宋哥你在广州混得咋样啊？”“还行，这个月工资二千一百元。你如果想来就打我手机，号码是xxxxxx。你和小冯关系怎么样了？”“很好，宋哥我告诉你，她跟我办了手续，怎么样啊？”“好，不过你要把握时机，尽量早一点成婚。好了不聊了，我要上班了，再见！”我又给我表哥打了电话：“喂，是表哥吗？”“请问你哪位呀？”“表哥，我是宋超飘。”“啊，是三老表啊，你现在在哪里？”“我在广州一家电子公司上班。”

“你书不教了？”

“不教了，也没意思。拿不到多少工资，还不如到外面来闯闯。”

“你怎么到了广州的？”

“是我同学在这里当总经理助理，工资两千多一月。我负责人事管理。每天上班时给工人开个早会，让他们注意安全，然后再去车间看一下生产情况，很轻松。有事打我电话，号码是xxxxxx，好了，再见了。”

秦虎悠对我说：“邀约朋友要有技巧。比如给朋友打电话，你就只讲你在这里如何如何好，工作是多么轻松，工资多么高。然后就问你朋友工作怎么样，干得是否舒服等等。最后告诉他你的电话。切记不能一开始就邀约他，或者说给他找工作。”我不耐烦地说：“我知道了。”

过了几天，我的手机响了，我一看是表哥家的号码。我急忙接通电话：“喂，是表哥吗？”“是，你在那工厂怎么样啊？”

“你问这个干什么啊？你也不来打工。”

“我家二闺女，在盐城帮人摇羊毛衫，很苦，每月也挣不到三四百块钱。我就想问问你那个厂要不要人？”

“啊，这事啊，我刚到这里不久。不过我可以帮你问一下。这样吧，我今天上班请我同学帮你疏通一下关系，到时我给你打电话。”放下电话，我就把这一喜讯告诉秦虎悠，秦虎悠也很高兴。就问我：“你表哥家闺女多大了？”“具体多大，我也不知道呢，大概二十来岁吧。但我以前听说她好像来广州打过工。”“宋老师，你表侄女一个人就可以给你顶上初级。”我也暗自高兴，但心里也有点害怕。因为她毕竟是我亲表兄家的闺女呀。秦虎悠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便说：“宋老师，你不要多考虑，她来了，你好好培养她，让她尽快上初级，拿了工资，你就没什么愧疚了。你是给她介绍一个发财的机会。希望振作精神，认真做。只有这样才能成功——做到高级。当你做到中级，你的月薪就是好几万了。努力吧，我的好老师。”

经过秦虎悠的精心安排，终于为我的表侄女找到了“一份工作”。于是我打电话给我表哥，告诉他表侄女工作已经找好了。因为厂里有人休产假，回家生孩子了，可能回不来，所以厂里要及时补充人员。你要确定来，就在今明两天，厂里不能等，况且其他人都有亲戚。表哥听了我的话，爽快地说：“那好，我明天就叫她动身，一切就拜托你了。”于是我告诉了他详细地址和联系电话。

“喂，是二表叔吗？我是林志尚（零智商），我已经到了广州火车站了。”

“是我，我是你二表叔。你到对面流花汽车站，乘公共汽车到PY汽车站下车，我到车站接你。”我急忙把此事告诉秦虎悠。秦虎悠果断地作出决定，说：“宋老师，你和我去汽车站接林志尚，其他人把家里打扫一下。”我和秦虎悠很快到了PY汽车站。就在我们东张西望时，林志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要不是她叫我，我真的不敢认她。我急忙上前问她是否累啊，口渴吗？秦虎悠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伸出手跟林志尚握手，林志尚不好意思，没有伸手。但秦虎悠依然很热情地接过她身上的包和手里的箱子。我们一同坐上回去的公交车。在车上，秦虎悠没话找话问林志尚：“你是什么时候乘车来的呀？”

“前天中午十二点，我到L市，正好有到广州的火车。”

“你以前来过广州吗？”

“三年前，我和同村一些姐妹到广州打过工。”

“那你对广州蛮熟悉了，怪不得你敢一个人来广州。”

当我们快要到家时，秦虎悠指着路边的高楼问林志尚：“你想不想自己买一套房子？”林志尚干脆利落地回答：“谁不想拥有自己的房子？”秦虎悠又指着刚刚从我们身边开过的别克轿车问：“你想自己拥有一辆轿车吗？”

“做梦都想，不过这辈子可能买不起了。”秦虎悠看出林志尚好像有点不高兴了，也就不多问了。此时，我一言不发，心里想上次邀约一个朋友来，朋友走了。这次是我表侄女，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心里呀是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我装出高兴的样子跟她说：“你坐了两天车了，够累的，马上去洗个澡，吃晚饭，好好休息一下。”平时我们洗澡都用自来水，不用烧热的。但是林志尚刚到，我们老家的气温比广州现在的气温低。于是我用“热得快”烧了一桶热水，让她在洗澡间去洗一下。林志尚是心直口快，很随便不害羞的女孩，高高兴兴地就自己洗澡去了。秦虎悠把我喊到一边悄悄地对我说：“她换下来的衣服，你要帮忙给她洗了。在我们这里业务指导都要帮新来的业务员洗衣服，这是规矩。”我听了这话，心里不高兴。说实在的，我在家从来都不洗衣服，都是老婆帮我洗。现在倒好，不但要自己洗衣服，还要帮别人洗衣服。但转念一想，为了能让她尽快地对我产生好感，自己能尽快升级，也值了。于是，当她洗完澡出来，去客厅休息的时候，我迫不及待地走进洗澡间，去洗她刚刚换下的衣服。而她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入了甜甜的梦乡，可能是太累了。

第二天早上，我叫醒林志尚，她从睡梦中醒来，揉揉眼睛，不高兴地说：“起这么早干什么啊？”我说：“今天上班，首先带你去见经理，你会唱歌吗？”

“我当然会啊，可是见经理为什么要唱歌啊？”

“不是的，因为上班人多，有的人会拿你开玩笑。同时他们也想放松一下，为了让你尽快地熟悉这里的工作环境，他们还想知道你的名字，来自哪里，这些你都要一一回答，不要害羞啊。”

“你放心，我会很好的回答，我也不是出来打工一天两天了。同时，有你二表叔在，我还怕什么呢？”

“是的是的，你尽管大胆做就是了。”

说着话，我们就来到了五楼，轻轻敲开502室的门，里面已经坐了很多人了。我带着林志尚到第三排坐下，我左边是我的业务指导秦虎悠，右边就是林志尚，林志尚旁边是我的大业务指导杨布娇。林志尚刚刚坐好，疑惑地望着四周。我的业务指导秦虎悠忽地站起来，说：“各位朋友大家好，我是来自xxxx的秦虎悠。我有一颗诚挚的心和在座的每一位交朋友，希望在今后的工作中，大家给我大力的支持和帮助，在此我表示衷心的感谢。今天，我的老家来了靓妹，大家想不想见？”“想——！”大家齐声说。我推一下林志尚，告诉她她要站起来，给大家自我介绍一下。林志尚疑惑不解地站起来说：“我叫林志尚，我来自xxxx。”秦虎悠接着说：“大家想不想听她唱歌？”“想——！”我示意林志尚唱歌。林志尚想了一下，就无拘无束地唱起来。两个小时悄悄地过去了，一堂营销课也就过去了。下课时，我把预先准备好的小本子给林志尚，告诉她：“你要请朋友们给你签名。”“干嘛要请人家签名啊？”“签名是为了让别人认识你，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同时你也知道别人，以后好工作。”

我带着林志尚和在座的业务员一一签名，每签完一个，我都说：“请以后多多关照！”林志尚一连听了三天课，她都不明白这是干什么。秦虎悠每天没事都过来找她聊天，因为他们年龄相近，很谈得来。我也不知道给怎么跟林志尚说。

一天晚上，我们吃完饭，几个人围在一起聊天。秦虎悠问林志尚：“你有朋友吗？”

“当然有啊。”

“我们做的这份事业叫——中国直复营销。”

“那不用上班吗？”林志尚好奇地问。我们在场的人都不敢做声，屏住呼吸。

秦虎悠直截了当地说：“不上班，比上班轻松多了。你只要把这份好工作向你的三个好朋友推荐，这样你每个月就能拿一千多元的工资。以后每月逐渐增加，到一定时候，你就可以拿到几十万元！”

“真的吗？能有这么多？”林志尚望着我。我接过话茬说：“是的，真能拿这么多钱，只要你好好干。”杨布娇接着说：“在我的网络里，像你这样的女孩多的是，有的已经拿到十几万一个月了，有的已经做上大高级了。你说你有很多好朋友，在网络里做起来，你肯定是最棒的，很快就会升到高级的。”林志尚有点兴奋，激动地说：“我现在就给朋友打电话，让他们都来不就完事了吗？”

杨布娇赶紧接着说：“不！这样好的工作，只能让你最好的朋友来做，不能让那些关系一般的朋友来。你看你二表叔吧，他有那么多朋友和学生什么的，为什么偏就叫你来呢？这就叫肥水不流外人田。”“那我到底该怎么做呢？”林志尚脸上露出微笑。

秦虎悠又接着说：“你可要想好，要做就要做好。”

“我真的很想做啊，这样的工作不是太容易了吗？”林志尚很严肃地说。

秦虎悠望着我，又望望其他人，说：“林志尚，你要真想成为我们网络中的一员，必须先拿出三千八百元来买一份产品，这样你才有资格成为网络一员。”林志尚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愣了好长时间才说：“怎么还要钱啊？”

“是的，是要钱。你可能不知道，你花一个三千八百元，你会换来十个百个千个万个三千八百元。这样的事你不做吗？况且工作也轻松。你就是到别处工作上班，他们也会要押金啊，况且那些工厂的押金都不保险。”杨布娇得意地说。

“我怎么才能向家里要到这么多钱啊？”林志尚既高兴又伤心地说。

“只要想做，钱不用你操心，你表叔会替你想办法。你现在休息吧，跑了一天了，你也累了，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太阳会从东方升起。”杨布娇关心地拍了拍林志尚的肩膀说。

“妈，是我，志尚”林志尚拿起电话高兴地说。我站在一旁一声不响，我的业务指导秦虎悠站在我身后，他脸色有点高兴，但也没有说话。

“志尚啊，你二表叔给你找到工作了吗？”电话那头是林志尚的妈妈。

“妈，我已经找到工作了，是质检员，工资可高了。刚上班就是一千二百元一个月，以后还要调。”林志尚按照杨布娇、秦虎悠和我几个人商议好的美丽的谎言在说。

“志尚，你得好好干，听你二表叔的话。”

“是的，妈妈，不过……”

“不过，不过什么呀？”林志尚的妈妈在电话那头急促地问。杨布娇急忙握住电话送话的那一端对林志尚说：“你要冷静，说话不能乱，不能有半点破绽，否则，你就要不到钱，没有钱你就没有事业做了。”林志尚点了点头，振奋精神说：“妈！厂里要交押金，因为我们手机厂的零件都很贵，特别是我这样搞质检的，基本都是成品了，厂里要求必须交押金，如果以后不干了，这钱还退给我。”

“押金是多少？”林志尚的妈妈问。

“厂里要三千八百元，我刚到还没有上班，您再给我多寄二百元吧，共四千元。您叫爸爸抓紧时间准备好吗，妈妈？”林志尚显得很镇静。

“好吧，等你爸爸中午下班时，我告诉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而林志尚却还呆呆地握着话筒。秦虎悠握着林志尚的手说：“没问题，你妈妈会同意的。”走吧，我们去SB广场走走。广场很大，四周有树有花有亭子。我们就在亭子里坐下来天南海北地扯闲篇。

第二天，我接到林志尚的父亲打来的电话，要我把林志尚送回去。当时，杨布娇在一边暗示我，我领会了杨布娇的意思，理直气壮地说：“表哥，你放心，林志尚在我这里工作挺好的，难道我能骗你吗？况且，我都快四十岁的人了，上有老，下有小，我能做那种对不起你的事吗？”

“表弟，不是我不相信你，现在有人说，你也被骗了！”

我一听心头一震，杨布娇在一旁暗示我不要慌，稳住。于是我佯装无事地继续对电话那头说：“没有啊，你想想，我是教师，谁能骗我啊。要不你来这里看看就知道了。还是心疼你那四千元。说真的，我也是刚来上班不久，上个月发了两千元，我寄回家了，要不然我就给你垫上了。”

“表弟，你要看清楚，不要上了别人的当，我不是心疼四千元钱。”表哥很严肃地说。

“表哥，林志尚能找到这么好的工作真的不容易，又轻巧又干净，又拿高工资，多少人都想着这份工作呢。你如果实在要她回去，那就随便你了。我可不勉强你的，对我又没有什么损失，我乐得轻松呢。”

表哥一听这话可就急了，赶忙说：“表弟，你先别急，我马上想办法筹钱给你寄去，你说怎么个寄法啊？”

“这样吧，林志尚刚好在我身边，你跟她说吧。”我把手机给了林志尚。

“爸爸，你把钱准备好了吗？我们厂里财务科给我们每个人开了一张工商银行卡，以后每个月发钱，都是直接打到我卡上。你拿笔，我把账号告诉你，我的账号是xxxxxx，账号名：林志尚。记住，到镇上工商银行打钱，我就很快能收到了。”

表哥又叫我接电话：“表弟，我马上到镇上把钱寄过去，不过林志尚可全靠你了。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立即把钱撤出来。”

“表哥，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不会出问题的。”我高兴地把电话挂断了。

第二天中午，林志尚和我去工商银行取出了三千八百元钱准备申购。

下午，古霍仁鑫（蛊惑人心），他爸爸姓古，妈妈姓霍，所以起了个复姓古霍，又加上两个字的名字，就叫古霍仁鑫了，听说是我们的大中级，快要上高级了，来到我们家办理申购。此时，我们全家十几个人都在，再加上别家网络里的业务员，大约有二十多人。古霍仁鑫麻利地点完钱，亲切地拉着我的手说：“宋老师，恭喜你，成为了业务指导。你已经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我听了心中直发笑：又是第一步，怎么永远都是第一步？哪天才能迈出第二步呢？），跟着你的业务指导好好干，祝你成功！”在场的所有人都跟我握手并说：“请以后多多关照。”大家也一一和林志尚握手，祝贺她加入网络，成为网络一员，并说祝她早日成功，早日发财。

  晚上，我又买了几个菜加餐，大家共同庆贺林志尚申购成功。

庆祝过后，新的工作摆在面前了。我要指导林志尚进行下一步工作，让她再拉新人来加入。在我、秦虎悠和杨布娇三个人的协同指导下，林志尚很快就拉了一个朋友入伙。林志尚非常高兴，很有成就感。我们也都很高兴，感觉这个事业做得越来越好了。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半年过去了，我们的工作开展得不能叫一帆风顺，但也是不断有收获，队伍也发展得越来越壮大了。我们不禁觉得春风得意马蹄疾，每天梦里都梦到自己成了百万富翁，千万富翁，躺在钱堆里唱歌。

后来，林志尚又拉了一个小伙子入伙。这个小伙子很快就上钩了。上钩速度之快，史无前例，一个电话就搞定了。林志尚事后透露说，之所以这么快，因为他以前追求过她。她嫌他太穷了，就没有答应。我们一听都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于是，我们几个人去车站接那个小伙子，那个小伙子名字叫：“白池（白痴）”，很空灵素雅的一个名字。听了这个名字，我一时技痒，即兴诌了一首打油诗：

白池

宋超飘

池水何清清，

白光连远山。

漫步照人影，

叶落惹微澜。

大家一听，立即鼓掌称赞道：“好诗，好诗，宋老师真是学富五车，出口成章。”

我得意地摆摆手说：“小意思，小意思。我就是干这行的。”

言归正传，话说那天，我们到了车站去接白池。出站口出来一个瘦高挑的小伙子，超我们直接走过来，开口第一句就是：“志尚，你还是这么漂亮啊！”

“讨厌鬼！”林志尚回道。

我们一边笑着，一边热情地过来接过白池的行李。

白池也不客气，心安理得地让我们接过他的行李。而他则尾随在林志尚后面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讪起来，嬉皮笑脸的样子。林志尚却非常讨厌他，爱理不理的样子。我们看到这一对小冤家，心里直发笑。

秦虎悠还打趣杨布娇说：“杨经理，你也可以发挥一下你这方面的优势啊。嗯，你应该也有许多追求者吧？得把他们都拉过来呀。不能浪费了。”杨布娇一听，脸顿时红了，说道：“别胡说八道。我可是本分人！”秦虎悠说：“哎呦，照您这么说，林志尚就不是本分人了？”杨布娇赶忙解释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说：“看这样子，白池这一单做起来应该很顺利。”杨布娇和秦虎悠都会心一笑，点点头，表示赞同。

可是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却出乎我们意料之外了。白池上了几天课，然后林志尚让他拿出3800元申购产品的时候，他却卖起了关子，对林志尚说：“让我拿钱可以呀，除非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林志尚问：“什么要求？可不要提过分的要求，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肯定答应你。”

白池说：“你当然能做到啊，而且这件事情也只有你能做到。而且你做起来非常容易。”

林志尚问：“快别兜圈子了，快说吧，什么事？”

白池吞吞吐吐地说道：“要想让我出3800元钱。你就必须答应……”

“答应什么？”林志尚催着问道。

白池奸笑道：“你必须答应……嫁给我。”

林志尚一听，顿时恼了。两条眉毛直竖，大骂道：“真不要脸，耍流氓！”

白池说：“我这怎么叫耍流氓呢？我追求你多少年了，现在我们又在一起干事业，不正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吗？”

林志尚骂道：“我看你就是个烂梅破马。让我嫁给你，除非……”

“除非什么？”白池激动地问？

“除非世界上的男人都死光了！”林志尚恶狠狠地瞪着他说。

白池一听，脸色顿时变了，变得通红，浑身的血直往脸上涌。他气呼呼地说道：“好啊，好，林，志，尚！你就这么侮辱我。行，我马上就回村里去。到处告诉人家，你在外面干的好事。就说你跟别的臭男人私奔跑了。跟你二表叔私奔跑了。你要不要脸？把你的名声搞臭。让你无脸见人。”

林志尚一听这话，又急又气，破口大骂道：“好你个白池，你干脆把我杀了得了。茶几上就有一把水果刀，你拿起来把我杀了吧！不然，你就是个孬种！”

我们在一旁听到他们这状态，赶紧上前劝架。秦虎悠对白痴说：“我说小兄弟，你不要急嘛。只要你好好干，干出一番事业，她会对你回心转意的，何必急于一时呢？你说对不对？男子汉大丈夫嘛，能屈能伸。”

杨布娇则走到林志尚身边，对着她耳边轻声说：“小林啊，你不要急，先稳住他，不要把他逼急了。如果他真的回去到村里到处乱说，你的脸就被他丢尽了。现在先稳住他，他说让你答应嫁给他，你就先假装答应下来，稳住他。让他把钱交了不就成功了吗？到时候他再说，要你嫁给他，就说要到村子里说你的坏话。你就有办法反过来威胁他了，你就说你也是一伙的了，如果你回去，你的3800块钱就白交了，你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那时候，他就会老老实实地按我们的安排往下面做。你说是不是？干我们这一行的，一定要有耐心，一定要有计谋。”

好在经过我们几个人的好说歹说，两个人的情绪都稳定了下来。

林志尚豁出去了，走到白池面前对他说：“好啊，我答应你。”

白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高兴地跳了起来，问道：“你说什么？你确定答应啦？答应嫁给我了？”

林志尚说：“哎，我说白池，你听清楚了。是有条件的，我答应嫁给你，你必须申购我们公司的产品，交3800元。”

白池激动地说：“好啊，好啊，别说3800元，8800元我也交啊！”

看到这样，我们三个人（我、秦虎悠和杨布娇）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不约而同地长叹一口气。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嘀咕道：“哈哈，你看看，还是集体的力量大，集体的智慧多，没有咱们办不成的事业。”

可是接下来，我们又遇到了新的麻烦，白池这小子满嘴跑火车。答应得倒是爽快，说什么别说3800，就是8800也交。结果叫他搞钱去，他却婆婆妈妈的，说：“别急，别急嘛，这么多钱，我不要想办法慢慢搞吗？”

“唉，”林志尚就对我们说，“我说过吧，他就是个穷光蛋。”

杨布娇说：“我们不能歧视任何一位同志。他经济条件差，我们也要帮他想办法。”

于是，大家在一起帮白池出谋划策。杨布娇问白池：“你自己身上现在有多少钱？”白池支支吾吾地说：“我现在身上就1000块钱。”

杨布娇说：“哦，那么还差2800。你先看看能不能往你的父母要点？”

白池傻傻地笑，就是不说话。

杨布娇拼命地问：“你倒是说话呀。”

白池说：“我这1000块钱就是向他们要的。再让我要，根本要不到。”

杨布娇陷入了沉思，不一会儿又继续问：“白池啊，你再看看你的亲戚和朋友呢？”

白池说：“没用。亲戚和朋友肯定不会借给我的。”杨布娇说：“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没用呢？”白池说：“我向他们借得还少吗？他们都被我借怕了。跟你直说吧，我还欠着他们许多债没还呢，他们怎么可能再借给我？”

听到着，我们才知道白池原来是这样一个无赖家伙，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不过，杨布娇还是有办法。他对白池说：“我有办法，你给你最要好的朋友打电话再往他借。就说你合伙跟人家办公司，需要资金入股，赚了钱双倍还他。”

于是，白池就照她的方法给他的朋友打电话。打了好几个朋友都无济于事。就在要放弃的时候，终于有一个朋友动了心。朋友问：“真的吗？你确定双倍还我？”“一定一定。我说到做到。我投资的这个公司效益特别好，很快就会赚到钱的。”白池说。那个朋友又问：“那你需要借多少啊？”白池就说：“3000，就要3000。”那个朋友说：“3000太多了，我顶多借你1000。”白池说：“这样吧，兄弟，那就折中一下，借我2000怎么样？”那个朋友想了想，说：“顶多1500，再多没有了。”白池狠狠心说：“这样吧，兄弟，你借我3000，我三倍还你，如何？”那个朋友一听好像动了心，说：“哎呀，说真的，兄弟。我顶多顶多借你两千，再多我真的没有了。”白池一看这情况，便赶紧说：“好吧，好吧，那你就借我2000，到时候我还你6000。”那个朋友说：“好，一言为定啊！”白池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现在就差800元了。白池说：“我实在想不到再问谁借钱了。要不，正好你们四个人每人借我200，怎么样？都是革命同志一起干事业，这点牺牲精神总该有吧？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此言一出，大家都陷入了沉默。白池见状，便说：“你看看吧，上课的时候一个个话说得那么漂亮，说什么要互相帮助，互相友爱，结果真的遇到事情的时候，一个个都跟缩头乌龟似的，你们全是一群骗子！好啊，我现在就走，不跟你们一起混了。”说着就去收拾东西，准备要走。

秦虎悠见了，赶忙一把抓住他，说：“哎呀，我说好兄弟，好兄弟，有话好商量嘛，不要急嘛，不要急嘛，你这性子就是太急躁啦。要多磨练磨练。”

白池不耐烦地说：“要磨炼，你们去磨吧，我没有耐心跟你们在一起磨！”说着就把秦虎悠的手一甩，仍旧收拾行李。

秦虎悠和我们几个人赶紧商量怎么办。秦虎悠就埋怨道：“欸，你怎么找这个一个泼皮无赖过来？这搞得真是尴尬！”林志尚被这么一说，低垂下脑袋。杨布娇说：“你这时候埋怨是没有用的，我们应该想一个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我来试试看。”

杨布娇走到白池身后，和声细语地说：“小白，不是我们不愿发扬友爱精神借钱给你。那是因为我们这个团体有团体的规章制度，不能乱了规章制度。如果大家都像你这样互相借钱，咱们这个团体的账务就混乱了，这样就会导致整个团队的崩溃。所以我们才不愿意借钱给你。”

白池“哦”了一声，然后说：“说得真好，但还是不愿意借钱，对吧？”

杨布娇也不着急，继续说：“你先不要着急，你坐下来冷静放松，休息一两天，慢慢想。说不定就会想到新的朋友或亲戚。你难道就这么放弃你心爱的人（林志尚）吗？你想想你的爱情就在眼前啊，难道就因为800块钱而轻易放弃吗？男子汉大丈夫会被这区区的800块钱难倒吗？为了你自己，为了你心爱的人，你也要战胜这个小小的困难啊。”

白池终于被她说动了，停下了手中的活。他坐在床上，又仰面倒下去。闭上双眼皱着眉头，在思考什么？思考了一会，他突然坐了起来，一拍大腿说：“有了，我又想到一个好朋友！”

白池终于凑齐了3800元，然后进行了申购手续。我们几个人便一起到街上的小吃摊点了几个菜庆祝一下。我、秦虎悠、杨布娇和林志尚一起举杯向白池表示祝贺，恭喜他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然后我们对白池的下一步工作如何展开，开始了全方位的指导。可是白池却犯起难来，他说我所有的亲戚好友都已经为我打遍了电话，他们都见我烦了，不会信我的话了。我实在想不到再把谁拉过来了。我就安慰他说：“白池啊，成大事要有耐心，不要着急，慢慢来，慢慢来，肯定会水到渠成的。”秦虎悠连忙附和道：“对对对，你没听古人说吗？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杨布娇也附和道：“对对对，俗话说得好，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可是后来的事情还是令我们大失所望。白池这个家伙看起来好像蛮机灵的。可是说起话来全不在点子上，跟亲戚朋友打电话没说两句，见对方不愿意，就气得骂娘了，肯定就把好事情办砸了。而且他还不听劝，杨布娇、秦虎悠和我三个人在旁边细心指导，他都听不进去，自以为是。我们实在都拿他没有办法，就这么过了一个星期，他都毫无进展。再让他联系联系亲戚朋友，他就直接撂挑子不干了，气呼呼地对我们说：“不打了，不打了，老子不打了，打烦了，要打你们帮我打。”我们都对他无语，便不再理他，先让他冷静一段时间再说。

可是我们想错了，他不但自己的事业干不好，还净给我们造成麻烦。

他整天缠着林志尚一口一个“老婆”，“老婆”地喊。林志尚都被他喊烦了，说：“谁是你老婆。”白池瞪大了眼睛说：“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答应我的，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吗？是不是把我的3800块钱骗到手就过河拆桥了？你还是人吗？”林志尚懒得和他争辩，掉头就走，可他就像尾巴似的粘着不放。

有一天夜里，我们刚要入睡就听见旁边的床上一阵喊叫。就听到林志尚大喊：“滚开，你这个混蛋！”又听到白池喊叫：“什么，我是混蛋？你才是混蛋，你们全家都是乌龟王八蛋。真是一个狼心狗肺的女人。知不知道你现在是我的老婆啦？我跟自己的老婆睡觉难道也有错吗？”说着就又往林志尚的床上钻。林志尚又是一脚把他踹下床，骂道：“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德行。你还想做我老公，你手里有几个钱？睡觉？要饭还差不多。要本事也没本事。你看看你的业务做的，到现在一个人都没拉到，你有什么？也不害臊喊我老婆。”

白池顿时觉得自己被戏弄了，于是火冒三丈，吼道：“还嫌弃我，你自己算什么东西？你跟你二表叔私奔，这事怎么说？”

林志尚气得从床上跳了下来，大声喊道：“你别给我满嘴胡说八道！”

白池见她来劲了，自己也来劲了，骂道：“臭娘们，敢跟我来劲。好啊，我实话跟你说了吧，今天晚上你要是不从了我……”

林志尚说：“怎么着？我就不从你了，怎么着吧？”

白池说：“好啊，那你把我的3800块钱还给我。那可是我全部的家当。我总不能人财两空吧？啊，钱钱没了，人人也没了。那我落了什么？要么你就答应我，从了我，要么就把钱还给我，你自己选一样！”

林志尚鼻子一哼，说：“要钱没有！要人也没有！”

白池说：“好啊，我就是被你骗来的，所以我就找你要钱，你把3800元还给我！”

杨布娇起来劝道：“小白，钱是要不回来的，钱都被上面的初级，中级，高级的指导老师拿去了，这是公司的规定，每个新会员的钱都是这样，一级一级地分掉的。小林只分到了300。”

白池一听，火了，一把推倒杨布娇，口中骂道：“狗东西，滚开！”又继续往林志尚吼道：“臭娘们，今天晚上你不把3800块钱还给我，你就把你的人给我，两样，你选一个吧！”

啪的一声，林志尚给了白池一个狠狠的大耳光，义正言辞地说：“要钱没有，要人更没有。你自己看着办！”

白池火了，操起茶几上的水果刀。指着林志尚骂道：“臭娘们，信不信我一刀捅了你？”

林志尚看他居然敢这样，先是微微一惊，但立即就镇定下来，昂首挺胸，厉声对他说：“好啊，你有种，你有种，来呀，今天你不把我捅了，你就不算个东西！”

这时候，秦虎悠和我都赶紧披衣起来，跳下床，来劝白池冷静点，不要动刀动枪的，小心擦枪走火。

白池却把刀指向我们俩。我们俩吓得往后一退。白池说：“哼，你们两个也不是好东西，都给我滚开！”

接着他又说：“哦，对呀，对呀，你们这两对狗男女，正好是两对狗男女啊。四个人合起伙来把我的钱骗得一干二净。还要叫我再给你们骗更多的源源不断的钱是吧？拿我当猴耍呢！”

白池举着刀，指向林志尚，说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既然钱没有，人你总有吧。那你就从了我，老老实实陪我睡觉！我数到三，你要是再不答应我，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1……”

“2……”

“兄弟冷静啊！”秦虎悠又上前抱住白池的胳膊劝道。

白池一脚踹开秦虎悠，骂道：“你个狗东西，也不看看你大爷以前是在哪混的。再过来，老子先捅了你！”

这时候，林志尚又啪的给了白池一个响亮的耳光。

白池顿时忍无可忍，拿起刀子指着林志尚威胁道：“你再打老子看看，老子一刀捅了你，然后再……”

杨布娇这时候赶紧冲上来抱住林志尚说：“小林，冷静，冷静，他现在冲昏了头脑。”

白池大声喝道：“狗东西，你给我闪开，让她来打我！”

林志尚也对杨布娇说：“你让他来捅我！”

这时候，白池冲上去拉杨布娇，想把她拉开，口中骂道：“狗东西，你再不走开，我就先把你给捅了！”

这时候，我和秦虎悠两人实在看不下去了，我们一起冲了上去。我从后面抱住白池的腰，秦虎悠上前抓住白池拿水果刀的那只胳膊。于是我们三个男人扭打在一起。白池人虽瘦，但力气不小，听说是常年在工地上干活的，干得都是重体力活。我一个文弱书生，还有一个好吃懒做的秦虎悠都没有他力气大。所以两个人对白池一个也不占多少上风。

秦虎悠一边忙着和白池扭打，一边对杨布娇说：“赶紧报警，让警察把这个混蛋抓起来！”杨布娇一听，就去找手机，准备报警。

白池一听，急了，使出浑身的力气挣扎，一脚把我踹翻。这时候，秦虎悠抓住了机会，从背后给了白池一脚。白池冷不防被踹了一脚，踉踉跄跄地往前面栽去，正好撞向了拿起手机要拨号的杨布娇，尖尖长长的水果刀恰好插进了杨布娇的心窝。白池吓得赶紧把刀拔出，顿时一道热血从杨布娇的心窝里喷涌出来，把白池的白衬衫染得通红，白池成了血池。杨布娇顿时仰倒在地上，挣扎了两下就不再动了。我们几个人顿时都被吓傻了。

一瞬间的死寂之后，林志尚扑到杨布娇身上，大声喊道：“杨经理，杨经理，你怎么了？”林志尚又回过头恶狠狠地瞪着白池说道：“你这个杀人犯，你等着坐牢吧，不，你等着血债血偿吧！”

白池回骂道：“都是你这个臭婊子害的。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老子今天要把你千刀万剐！”

我和秦虎悠一听这话，赶紧冲上前去，要按住白池。哪知道白池反应更快，回身就是一刀，划过一道弧线。我和秦虎悠两个人的身上都被割出了血，白衬衫都染红了。

突然，林志尚从后面抱住了白池，喊道：“抓住这个杀人犯！”白池气不打一出来，一下子就把林志尚给摔倒了，狠狠地朝她身上连捅了好几刀，刀刀见血，林志尚顿时变成了一个血人。

秦虎悠忽地跳了起来，把白池踹倒。我也冲上去，我们两个人一左一右把白池按倒在地。

林志尚倒在血泊之中，用最后的微弱的声音对我说：“二表叔啊，你干的这个叫什么事业啊？叔，你千万别再干下去了。回家吧。我不能陪你一起回家了……”说完，脖子一歪，不再言语了。

我的泪水瞬间像瀑布一样涌了下来，大声地呼喊：“志尚——！志尚——！叔混蛋，叔对不起你啊！叔现在就来陪你……”

秦虎悠一听我这话，赶紧说：“宋老师，你要冷静啊！”

我说：“我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个世上，我怎么向志尚的父母交代？把刀给我！”

秦虎悠一手按着白池，一手拿着刀说：“老师，你死了，我一个人怎么按着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你要死，等我先杀了他再说。”

我没有明白秦虎悠说的是反话，仍旧说：“好，但是不要你动手，我来动手，反正我也是将死之人了，你手上不能沾人命。你还年轻，以后前途无量。但是你千万别再干这什么中国直复营销了。害人啊！”

秦虎悠便直接说：“老师，你别犯傻了。你手上又没有人命。你和我远走高飞吧。咱们现在就报警，让警察抓了他。”

我说：“怎么可能没有人命？林志尚的死，我是脱不掉关系的。”

秦虎悠说：“法律上，一是一，二是二。林志尚根本就不是你杀的，你不需要承担责任。”

就在这时，白池趁我们不注意，猛一用力，一个翻身挣脱了我们的压制，把秦虎悠推倒，立刻把秦虎悠手中的水果刀夺了过去，然后用刀指着我们吼道：“老子走到今天这步，你们两个也有责任。杀两个也是杀，杀四个也是杀！”